春天的巴黎
春天徜徉在巴黎,你就會開始想象人間的烏托邦。要有一支妙筆才能形容這座城市春天里第一個晴朗的日子,因為前人已經(jīng)描繪了不知多少次。就像艾拉•菲茨杰拉德(ella fitzgerald),還有其他所有人在歌里唱過的:
... april in paris, chestnuts in blossom
holiday tables under the trees
april in paris, this is a feeling
that no one can ever reprise
大意是:我看到漂亮的人們閑坐在精美的建筑下,在陽光下享用美食。這是人與自然共同創(chuàng)造的極美景象。我要是再形容下去,恐怕會變成一首蹩腳的情詩。然而這里也有一個嚴(yán)肅的問題:烏托邦是怎樣逐漸創(chuàng)造出來的?好運只是一部分原因。法國人為了保護(hù)春天的巴黎,會做得很絕。
每個國家都有一兩件事做得很出色。意大利人懂咖啡,日本人講禮貌,美國人能跟陌生人聊天,德國人目不轉(zhuǎn)睛地直面本國歷史,英國人有缺點,但對自己的缺點很幽默。法國人懂得如何生活,春天的巴黎更是把這種擅長發(fā)揮到了極致。個中緣由想必值得深究。
想要有一個美好的春天,首先要有一個惡劣的冬天,巴黎就是如此!爱(dāng)冷雨不停地下,扼殺了春天的時候,這就仿佛一個年輕人毫無道理地夭折了,”歐內(nèi)斯特• 海明威(ernest hemingway)在他回憶巴黎的書中寫道,這稍微有些夸張。因為巴黎的天空比倫敦更清澈,冬天也更凜冽,然而巴黎很少出現(xiàn)北方典型的白茫茫的冬天。即使湖面真的封凍,人們也只是待在室內(nèi),一邊喝熱巧克力,一邊咕噥抱怨,而不是在冰上游弋親近自然。
巴黎的冬天似乎沒有盡頭,然而巴黎卻是為了陽光而建的。就像是一座地中海城市被轟隆一聲扔到了北方:建筑物是白色和灰色,如此設(shè)計仿佛是為了讓影子嬉戲,里面的公寓房間窄仄,使巴黎人想要從中逃離。
他們之所以需要逃離,部分是因為許多巴黎人曾經(jīng)是沒有人身自由的農(nóng)民。傳統(tǒng)上巴黎人口來自于衰落的法國鄉(xiāng)村。即使生在巴黎的家庭也經(jīng)常聲稱,他們“其實” 來自曾祖父離開的小村。我曾偶然讀到過一部《麥格雷探長》的偵探故事,場景就設(shè)定在50年后我居住的巴黎的街道(你在巴黎做的每一件事都已經(jīng)被人在書中描寫過、在電影中拍攝過),喬治•西姆農(nóng)(georges simenon)在其中描寫的溫暖夜晚里的街道將我打動。他寫道,居民會把椅子放在人行道上,重新創(chuàng)造出已經(jīng)失去的鄉(xiāng)間戶外生活。
倫敦的冬天和春天幾乎無法區(qū)分,因為這兩個季節(jié)都是陰云籠罩。而在巴黎,春光來臨時就像有人打開了燈?Х瑞^外面出現(xiàn)了露天的咖啡座時,就好像居住的公寓面積一夜之間大了一倍。稱贊露天咖啡座如果想有些新意,同樣是難上加難。伍迪•艾倫(woody allen)對此會這樣搞笑:“我在一家戶外咖啡館碰到一個人,是安德烈•馬爾羅(andré malraux)。奇怪的是,他還以為我是安德烈•馬爾羅!比欢短炜Х茸拇_把巴黎變成了一個舞臺布景,人成為了布景。這也是椅子沖外擺放的原因,這樣食客才能審視路人。
同時,路人也可以審視食客的盤中餐。春天的巴黎就像是法國美食的一場戶外展覽。這全都構(gòu)成了法國鄉(xiāng)村生活的假象,不過并沒有鄉(xiāng)村生活的單調(diào),因為你正身處文明的中心。春天的第一天,我看完一部奧森•威爾斯(orson welles)的電影,走路回家。
春天,有些巴黎人甚至?xí)⑿ΑN⑿υ谀承┑胤讲恢狄惶,比如在佛羅里達(dá),人們即使剛被銀行收回房產(chǎn)也能擠出笑容。但在巴黎,性情乖戾是社會認(rèn)可的模式,微笑就顯得令人震驚,就好像有人剛剛在酒里放了些lsd(一種致幻劑)。
簡而言之,春天的巴黎是一件總體藝術(shù)作品(gesamtkunstwerk),然而她十分脆弱。烏托邦很容易被打碎。例如,意大利人本來創(chuàng)造出了觀賞足球的完美體驗,但又用破舊的球場、足球流氓和假球黑哨破壞了這種體驗。布魯塞爾據(jù)說曾經(jīng)和巴黎幾乎一樣美好,但戰(zhàn)后城市規(guī)劃師把她毀了。
法國執(zhí)政者每天都在處心積慮保護(hù)巴黎。他們不只是把所有平凡的事物,比如政府大樓之類,鏟到巴黎環(huán)路之外的荒蕪之中。1940年6月,溫斯頓•丘吉爾 (winston churchill)意識到法國人會做到什么地步。當(dāng)時德軍已經(jīng)攻入法國,丘吉爾飛往法國,他自然而然地料想,巴黎會有一戰(zhàn)。他問法國人:“巴黎群眾和居民難道不會迎戰(zhàn),分割、牽制敵軍嗎?”貝當(dāng)元帥(marshal pétain)不以為然:“把巴黎變成廢墟也不改變問題!狈▏鴮④娢簞(weygand)補(bǔ)充說,“(在巴黎)不會有人嘗試抵抗……不能見到巴黎毀于德國轟炸!
這也是今天我們(付出代價后)在巴黎仍能享受春天的原因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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