紹興社戲的歷史可以追溯到很早以前,到南宋時期已經(jīng)十分盛行。
社戲是為祭社而演的戲。紹興舊時習慣,每年春秋兩季要祭社。春祭叫“春社”,秋祭叫“秋社”。祭社之日叫“社日”。
社戲一般在廟臺、草臺、河臺、街臺等場所演出。戲臺搭在祠廟里,就叫廟臺;搭在路口或空曠處,就叫草臺;搭在河岸邊,就叫河臺;搭在臨街,就叫街臺。社戲的興盛,成就了紹興的古戲臺。
小時,我在魯迅外婆家皇甫莊讀小學(xué),記得那個搭在村頭瀕河的包公殿前的戲臺,三面臨河,一面朝岸。其時,人們搖著各種船只,聚集臺前,也有坐在船上看戲的,別有情趣。后來才知,清光緒十九年(1893年)秋,幼年魯迅因祖父周福清科場案發(fā),一度居皇甫莊避難,經(jīng)常與村里的孩子一起觀看河臺社戲。他的《社戲》一文,就對這個戲臺有十分精彩的描寫:“……最惹眼的是屹立在莊外臨河的空地上的一座戲臺,模糊在遠處的月夜中,和空間幾乎分不出界限,我疑心畫上見過的仙境,就在這里出現(xiàn)了。這時船走得更快,不多時,在臺上顯出人物來,紅紅綠綠的動,近臺的河里一望烏黑的是看戲人家的船篷……回望戲臺在燈火光中,卻又如初來未到時候一般,又縹緲得像一座仙山樓閣,滿被紅霞罩著了。吹到耳邊來的又是橫笛,很悠揚……”
然而,許多社戲早已銷聲匿跡,《男吊》、《女吊》、《跳無?!返目植篮痛碳ぃ缫驯粴v史塵封。只有那些散落于廟堂、山岙、河邊、橋下的戲臺,仍坦蕩著一派詩情畫意,憑人遐想萬里。
古戲臺俗稱“萬年臺”,它匯集了建筑、戲曲、書法、宗教等多方面的藝術(shù)文化,是迄今保存在紹興境內(nèi)一筆巨大的歷史文化遺產(chǎn),也是明、清以來紹興境內(nèi)戲曲聲腔發(fā)展和繁榮的見證。據(jù)統(tǒng)計,解放前紹興府至少有六七千座古戲臺,而現(xiàn)在全市僅剩下300多座。
歷史文化,是一種智慧、美感,是留存文明的記憶,是一種不斷鼓勵我們的力量。你只要在古戲臺邊徜徉片刻,便能強烈地感受到一種厚重幽遠的文化張力。萬里馳騁收斂成數(shù)尺樓臺,樓臺的飛檐翹角又指向無邊的云天。端坐臺下,心胸頓覺開闊,氣概頓覺豪邁。
我總覺得,紹興人的含蓄與優(yōu)雅是古戲臺一手培養(yǎng)起來的。你想,戲臺的精美書法、哲理楹聯(lián)、完美雕刻,哪一樣不怡情悅目呢?再配了月夜、清河、烏篷、樂曲、水袖,最硬的漢子也被軟化了,最粗俗的女子,也被凈化了。
坐在古戲臺下看戲,就是一次傳統(tǒng)文化的洗禮。恍惚間,你瞧見了雙喜、阿發(fā),他們正擠在船頭看戲,那亮亮的雙眼,皎潔的月光一般?;秀遍g,你聞到了那香噴噴的羅漢豆正從越搖越遠的小船中飄來,你叫一聲,他們回頭一望,咯咯地大笑,一面加緊搖船,那激水聲更響了……
水鄉(xiāng)的戲臺,總是和水鄉(xiāng)的風情一起,定格在水鄉(xiāng)的云影波光中。云影波光把古老的戲臺揉碎了,丟給人們用歷史的針去縫合。一個個被縫合的戲臺恍如一個個容光煥發(fā)的老人,訴說著一個個經(jīng)年的故事。它們告訴我們:戲臺是個小社會,社會是個大舞臺。
有一年,我去嵊州采訪,順道去看了那個瞻山廟戲臺。瞻山廟戲臺坐落在崇仁鎮(zhèn)廿八都村。廟始建于南宋乾道間,重修于1928年。戲臺單檐歇山頂,屋脊和垂脊各有戲曲人物堆塑,門窗欄桿彩繪花鳥,雕飾精美。
站在這樣的古戲臺前,不能不心有所動。驚嘆之余,便有繞梁的余音縈耳。那余音纏在每一根陳木上,只要人一踏入,余音便會離開陳木鉆入耳朵,那聲音充滿了天老地荒般的亙古幽長。
順著這種聲音,我走進了戲臺的后廂房,在斑駁的木板墻上,隱約看到“賢記小高升”和“新高升”等幾個歪歪斜斜的字。這下面是當年戲班上演的劇目和藝人姓名。據(jù)說,當年新昌調(diào)腔、紹興亂彈以及本地男子小歌班、女子的篤班都曾在此臺演出。如今,這些藝人早已作古,但他們的精神卻仍長駐于戲臺。從那些湮漫不清的字跡中,我們可以聊想,當年在此演出的藝人那種一絲不茍的敬業(yè)。
后來,我又先后踏訪了新昌城隍廟戲臺、諸暨楓橋大廟戲臺、紹興舜王廟戲臺、紹興陶堰嚴助廟戲臺、諸暨邊村祠堂戲臺、嵊州東林王家祠堂戲臺、紹興馬山安城河臺、紹興柯橋賓舍戲臺、紹興土谷祠街臺,對紹興古戲臺有了一個大概的認識。
每到一處古戲臺,總像是一次精神的遠游,文化的苦旅。戲臺延伸到了許多平面文化不能延伸到的地方,它的觸角甚至通達人跡罕至的窮鄉(xiāng)僻壤,往往覺得荒蠻得只剩孤山野寺了,一轉(zhuǎn)彎,一回頭,戲臺就在你身邊,放眼遠望,炊煙裊裊,又一個村莊出現(xiàn)在腳下。
有村莊,就有戲臺,有戲臺,一定找得到村莊。村莊多以戲臺為圓心,方圓幾里,戲臺就像一塊磁鐵,牢牢地吸附著座座村屋,銅鑼一聲響,唱腔如雷達四射,將一顆顆活蹦亂跳的心,都收服了,網(wǎng)進戲場。村落文化就在盈盈的戲臺下濫觴了。
戲臺最早濫觴的是紹劇和越劇。有的古戲臺,簡直就是一部藝人的奮斗史,一部紹劇和越劇的發(fā)展史。
在那些幸存的古戲臺上,我們還能看到嵊縣男子小歌班的淚汗,嵊縣施家岙女子越劇科班的執(zhí)著與追求。
紹興的古戲臺是越劇的堅定守望者。正是它們,幾十年如一日陪著李世泉、高炳火、錢景松、衛(wèi)梅朵、張云標、白玉梅等一大批男班藝人,將紹興文戲,托舉到全盛時期;正是它們風雨無阻一路陪著施銀花、趙瑞花、王杏花、屠杏花、姚水娟、馬樟花、筱丹桂等著名演員,將按拍擊節(jié)的“的篤班”發(fā)展成絲竹管弦的“越劇”。
百年越劇,坎坷難盡,紹興古戲臺是第一個見證者。百年越劇,譽滿中外,紹興古戲臺是最后一個守望者。
這樣看古戲臺,古戲臺就有了一種堅韌,一種超拔,一種遠大,一種壯觀。一種催人淚下的力量,一種恒永不變的魅力。這種力量和魅力與兩個劇種密不可分,那就是越劇和紹劇。
我們終究已經(jīng)看不到那些早已被歷史湮沒的古戲臺了,但有300多座幸存的古戲臺,我們就有足夠的理由自豪,紹興是一個名副其實的戲曲之鄉(xiāng)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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